槐序二十一

事在人为,好事多磨

【盗墓笔记】泥炉煮酒,万家灯火

灵感来源于三叔公众号回复,如标题。


01

吴邪擦干湿漉漉的头发,随手将半湿的毛巾搭在肩上,疲惫到极致的肌肉被忽如其来的良好热水澡待遇弄的措不及防,全身都叫嚣着疼痛。

他松松垮垮的套上拖鞋,从浴室里慢吞吞的走出来,解雨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低头看手机,他仍然穿着扶吴邪进门时的衬衫,血渍和泥污半干在纯白的底子上,扎眼得很,但他本人好像没发现似的,靠着真皮沙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。

听到响动,他抬起头扫了吴邪一眼,又重新低下头看手机,也不和他搭话,只说“看电视吗?自己开吧。”

吴邪弯腰从桌上拿起遥控器,怔了一会儿,才摸到正确的开启键,电视上显示出了上一次解雨臣关掉时的那个台,音量适中,正放着红红火火吵吵闹闹的联欢晚会,一群人在唱唱跳跳。

吴邪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,同时瞟见落地窗边时不时划过司空见惯的几色烟花,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好像是,过年了。

本来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的解雨臣似乎被电视里的喧闹分散了注意力,他一抬头,像是被映入眼帘的花花绿绿晃着了眼睛一般,条件反射皱起眉,皱眉之际顺手打开了手机上的日历,鲜红的除夕两个字整齐的码在数字下面,明晃晃,和电视里的欢声笑语相映成趣。

他顺着吴邪的目光看去,落地窗外一朵烟花恰好炸开,紧接着几朵烟花全都窜上天接连盛开,一时间烟花炸开的声音隐隐和上了电视里的舞蹈,连带着他家里空落落的寂静都狐假虎威地热闹了几分。

可能是他对时间这种东西已经失去了概念,日升日落,四季交替,循环往复,他望着窗外转瞬就没入黑暗的烟花,闪入脑海的第一想法是,窗外亮着的灯好多。

吴邪就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串场词,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窗边,窗沿空出很大一块,摆了两个精致的坐垫,角落里还有一盆不起眼的绿植,绿倒是还绿着,只是绿的有点摇摇欲坠。

吴邪侧着身子坐到窗沿上,他手指落上瓷砖,厚厚的一层灰,他瞥了解雨臣一眼,后者正往房间里走,他不甚在意的抹去手上的灰,收回视线。

解雨臣的这套房子位于很高档的住宅区,入住率并不高,平时看不到几家人家开着灯,这会儿倒是灯火通明的。

一盏盏灯像是一团团簇簇燃烧的火苗,微弱,却和沉沉夜色融为一体,透出些微妙的妥帖和温暖来。

吴邪这几年也算是和文艺工作打了点交道,懂了那么两句风花雪月,蹿上他脑子的第一句话,他倒是觉得再合适不过了,“泥炉煮酒,万家灯火。”

吴邪向来是好烟不好酒,此时却无比想念起有人和他对坐豪饮的畅快来,说不上要到泥炉煮酒的洒脱境界,最起码,有个人,有罐酒。

解雨臣在吴邪起身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往哪去,平时他在这住的时间本也少的忽略不计,更不可能去拉开厚厚的窗帘,去观察到底有没有人开着灯,有没有人和他一样可以在沙发上枯坐到天亮。

他按下锁屏键,手机屏幕应声暗下,他把手机放到桌上,轻微的声响,吴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,可能是被电视里的声音淹没了。

他也站起来,活动的时候骨关节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,他很习惯于这些了,一个人的时候也就这些声音陪他解闷。

可能还得算上他的宝贝收藏们。解雨臣绕到他的储藏室,打开柜门,熟门熟路的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,和两个玻璃高脚杯,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,顿了一下,又去了卧室,从小冰柜里拿了罐两罐啤酒,想了一会儿后,还是把红酒和高脚杯放下了,提溜着两罐啤酒出了房间。

他抬起头的时候吴邪正整个人斜坐在窗沿上看着窗外,手里转着一个打火机,但是手里没有点烟。一个人相当霸道的占了两个坐垫,脚斜靠在小绿植边上,那盆绿植委屈巴巴的被他时不时占便宜,叶片瑟瑟发抖摇摇欲坠。

解雨臣对自己忽然冒上头的想要拯救绿植的幼稚想法感到莫名其妙,但他还是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。他把一罐酒轻轻搁在吴邪肩头,果然如他所料,吴邪脚立刻停止了摇晃,整个人绷紧了一瞬,但立刻放松了下来,把打火机收进口袋里,接下了那罐酒,瞥了眼牌子,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。

“看不起谁呢,你的珍藏我怎么就不能喝了?”吴邪明知故问的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,然后稍一用力咔哒打开了,泡沫噗一下滋了他一手。

解雨臣没有回答,显然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个回答,他只是以同样的动作开了啤酒,看也没看就轻轻松松地和吴邪碰了杯。

易拉罐碰撞的声音,吴邪仰头喝下一口,也算不清楚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再听过这样的声音了,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回过家了。

血腥味,解雨臣喝酒的时候莫名闻到了这些年他最熟悉的味道,愣了一瞬他才意识到是自己衣服上的,不知道是谁的血。

他看到吴邪喝着酒,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,窗外就是他其实早已看习惯的高层居民楼,外部装修的高级,房价也高的离谱,所以在他对这里不多的记忆里,这么大一块落地窗,看得到的不过就是那么孤零零的几盏灯,几户人家。

不知是今天过年的原因,还是家里多了个人的原因,对面几栋楼亮的灯格外多,解雨臣莫名想,虽然远远不到万家,但在这个没有烟火气的地方,居然让他意外的觉得温暖,他说不上来,可能是吴邪刚洗完澡没散光的热气熏到他脑子了。

吴邪把玩着手里喝空了的易拉罐,听易拉环儿在里面清脆的丁零当啷,电视上似乎放到了最后的阶段,都在整整齐齐的倒计时。

“十,九,八,七……”

吴邪看着外面骤然升起的烟花,不断炸响在夜空,衬着电视里的倒数声,显得他手里的清脆碰撞声无比渺小。

解雨臣慢吴邪一步喝完酒,手里的易拉罐终于还是赶在零点前清空,他很少喝这么急,哪怕是啤酒。但吴邪一大口一大口闷的很急,像是赶时间。

“三,二,……”

解雨臣的易拉罐准时出现在吴邪的旁边,吴邪和着电视里的“一!”和数不清的尖叫和“新年快乐”,轻轻碰杯。

“新年快乐。”

吴邪说的很轻,可能是说给解雨臣听的,也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,也可能是说给任何人听的。

“新年快乐。”解雨臣应了一句。

 

他们没再说话,各自回房。

窗外是盛放的烟花和万家的灯火。

 

02:

 

天色渐暗,张起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,收拾完背包,沿着原路往回走。这里的山路本身并不好走,但是他来的时候已经顺手清理干净了。

山里信号不好,收不到短信和电话,张起灵没有犹豫,拨开眼前横着的草秆,想着走的时候家里的鸡还没有喂,吴邪和胖子还在合谋着怎么从隔壁大妈那里骗几坛酒来过年喝。

张起灵穿着的还是几年前那件旧冲锋衣,说不上保暖,而且下山的路也不难走,但他却毫无理由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热度,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向清楚,但此刻却没法解释这毫无来由的温度。

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对这种未知感到一定程度的不安,张起灵顿住了脚步,像是有点困惑于自身的改变。他转过头向山下看,他处的位置不高不低,恰好能模模糊糊看到底下的小村落,家家户户都亮着灯,夹杂着费解方言的寒暄或是拉扯声,穿过朦朦胧胧的雾气,落入他的眼底,传进他的耳朵。

灯光也不是什么亮得刺眼的白光,而是像是裹了一层鸡蛋液似的暖黄色,一盏接一盏,说好般默契,没有谁特别抢眼,也没有谁特别暗淡。

山上已经陷入了余晖散去后的深靛蓝,并不算黑暗,比他以前经历过的甚至还称得上温暖。和山下热闹又红火的氛围一对比,这里好像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和孤独。

张起灵重新面对脚下的山路,已经看不清路,但他的速度丝毫未减。他的冲锋衣是深色的,头发是墨黑色的,整个人像是融在了黑暗里。他走得很快,不知是不是在摆脱黑暗的拉扯。

按照张起灵的速度,下山只是分把钟的事情,他在半山腰已经模糊听到了隔壁大妈中气十足的嚎叫,紧接着是细碎到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男女声拉锯战,夹杂着不分上下,同样中气十足的狗叫和鸡叫。

他记得吴邪和他提过一句,吴家的亲戚和小花他们会来福建过年,说的时候皱着眉,还和胖子嘀咕了一句自以为说得很小声的“得想办法搞点酒来。”

张起灵看看时间,差不多也是晚饭点了,吴邪和胖子还在和隔壁大妈大战三百回合,闹得鸡飞狗跳,看来吴家亲戚还没到,可能还来得及把他刚摘下来的蘑菇洗洗切切再炖个小鸡。

思考间,刚刚还朦胧一片的灯光仿佛拨云见日般的出现在眼前,迫不及待似的往他身上扑,连带着他冰冷的衣服和头发都温暖了起来。

他在村口等了一会儿,等隔壁大妈的声音消失了后,才慢吞吞的往自家门前走,胖子正提着一坛酒牛逼哄哄地把满地乱窜的鸡挨个提回棚里,斜着眼看到了他,立刻嚎开了“小哥!快来把这些鸡提回去!这泼妇说不过我俩还上手了!”

吴邪听到胖子的一声吼,像是有些意外的提着另一坛酒从屋子里出来,“这么早?我爸妈二叔,小花他们都还没到,村子统共一条破路,还给堵死了,不知道堵到几个点。”

张起灵把包递给吴邪,和胖子艰难困苦地把鸡全提溜回棚子,洗了手进屋。

吴邪已经耳聪目明地把他包里的蘑菇全拿出来了,出去洗蘑菇的时候和张起灵撞个正着,就顺手把蘑菇递给张起灵,“蘑菇洗了还能再和刚烧剩下的鸡炖炖,我先去开酒,咱先喝着,等人齐了一块吃。”

冬天村子里也少用热水器,洗菜杀鱼统统蹲在门口用自来水冲。张起灵蹲在墙边洗蘑菇,听到屋里吴邪开锅热油的声音,胖子丁零当啷开酒倒酒的声音,冲在手上的冷水好像也染上了点温度。

胖子端着一碗酒凑到张起灵身边,不无感慨的“小哥你别说,这隔壁的嗓门是大了点,这酒酿的还真有点本事。”

张起灵点点头,确实,半山腰就听见了。他冲洗完每一朵蘑菇,进了屋子,吴邪正站在灶台边往锅里加各种调味料,烟雾蒸腾着,暖和了本就不大的厨房,炒菜的声音接连不断。吴邪围着前段时间镇上2元店里胖子随手拿的粉色碎花围裙,整个人柔和在雾气里,没看到他,直到张起灵拿砧板准备切蘑菇,他才反应过来。

“小哥啊,正好差不多是下蘑菇的时候了,切完了放进去就成。”他转身“死胖子你准备喝几碗!”然后骂骂咧咧的冲出去找胖子理论去了。

张起灵看着他冲出去,和蹲在门槛上的胖子对骂两分钟无果,最后不计前嫌地和胖子一起蹲着喝了起来。

锅里的鸡蒸腾出热气和香气,扑了他满怀,张起灵抽抽鼻子,发现自己其实有点饿。

以前他很少感到饥饿,进食是维持他体能的一个必要过程,味道只是累赘,更不会对所谓的美食产生进食欲。

他切菜的手顿住了,没有探究明白这些变化让他没由来地感到一点迷茫,吴邪在这时候又冲进了厨房,碎花围裙在他的步伐下微微晃动,有点滑稽,却让张起灵一瞬间的迷茫滑过心头,不知所踪。

“切好了?小花他们说得明天才能到咱这了,刚和我打电话唾弃这里的建设落后。”吴邪把手机随手搁进胸前围裙兜里,“个资本主义大毒瘤,还说来福建过年,八成是以为这暖和呢,冻死他丫的。”

张起灵看了看外面餐桌上的菜,和只剩半坛的酒,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讪讪地摸摸脑袋,转移话题“切好了就我来吧,这儿地小,不够我折腾的。”

吴邪从他手里接过蘑菇,往锅里一倒,雾气又蒸腾上来,狭小的空间里一下漫起了暖融融的香味儿,即使身手好如张起灵,也被逼得无路可逃,只能“听天由命”地被包裹被温暖。

张起灵慢吞吞地挪出厨房,前门被胖子霸占,一边喝酒一边和隔壁的土狗对视,差点就瞪出了爱情的火花。

他转到后门,在后院门槛上坐下了。后院种了不少绿油油的蔬菜,现在不是收的时候,但是吴邪也费足了心思,每天都和胖子大战三百回合或划拳或掷骰来决定今天谁浇水谁施肥。

这里常年都有瀑布落下的水声,有时村子里静了还能听到水溅起的响动,但瀑布是看不到的。

张起灵抬起头,这一带的天都很蓝,很干净,但又和他记忆里长白,墨脱,尼泊尔的蓝都不同,那里的蓝是冰凉的,像是空白的画板上硬被技艺高超的画师涂满了圣洁的底色,美且神圣,但空洞得让他都无来由地觉得茫然。

张起灵盯着深靛蓝天空上铺满的星子,前门不知是不是胖子惹恼了狗,一阵阵狗吠传到他耳朵里,再衬上夜空,他忽然想,雨村的天,像是已经摆好的年夜饭桌上又拿来的一坛自酿酒,没什么讲究,没什么分寸,质朴自然到所有人都能忽略,但却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饭桌的一角,谁想喝就倒一小碗。村里人没有闲到坐着望天的,有这功夫不如去喂鸡。没人把这里的天当宝贝似的护着,它生来如此,就让它如此。

村子里有大人带小孩出来放烟花爆竹,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下嘈杂了起来,胖子在外头晃了一圈又回来在屋里吆喝一声,“趁热闹咱哥仨喝一个!”

张起灵起身的时候看到吴邪正一边端着菜往桌上摆,一边还不安分地挑了块鸡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骂胖子“喝喝喝!统共两坛再喝没了!”

胖子大言不惭地扯淡“我和隔壁大妈家的土狗打好关系了,明天让它帮咱捎几坛。”

吴邪掏出手机解下围裙,翻了个白眼“滚犊子去,明天上镇上看看有没有卖的了。”

吴邪骂归骂,胖子开酒的时候他还帮忙拿了三个碗,由着他倒满,一碗自己端了,一碗递给了张起灵。

碰碗的时候他们谁也没说话,清脆的“叮”一声伴随着炸开的烟花,小孩的打闹,村里人的串门,鸡鸭狗鸟的声音,融进了万家灯火。

 

——fin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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